■ 文/邱常梵 2012年,盛夏七月,大學登山社畢業校友舉辦水社大山週日登山活動,水社大山位於日月潭畔,與其他三座山峰被登山客合稱為「明潭四姊妹」,形容是環繞日月潭的四顆明珠,其中,位於日月潭東邊、標高2059公尺的水社大山,山容壯麗,排行老大。 看到登山資訊簡介登山沿途可眺望日月潭山光水色,日月潭是當年和同修文河度蜜月的地點之一,孩子小時也帶他們同遊過幾次,算算已經十多年沒再去過,於是決定提早一天從臺北南下,小遊日月潭,隔天再參加登山活動。 上網訂好伊達邵(舊稱德化社)碼頭邊的民宿,週五早上搭國光號南下,抵日月潭水社遊客中心後,轉環湖公車,中午剛過便住進民宿四樓臨湖房,炎炎夏日,面對180度大窗景的山光水色,暑氣頓消,塵俗遠揚。 下午三點多,太陽被雲層遮住大半,不再火熱,跟民宿老闆借了腳踏車,環湖小遊,不過一上車,就發現這輛老舊的親子車(前座加裝小椅墊可載小孩)笨重難騎,光從民宿騎接上環湖公路,就有點累了,一路往慈恩塔、玄奘寺方向又是上坡,看過去明明是緩坡,用盡氣力踩踏板,卻仍只是龜速前進,乾脆下來牽車還快些又輕鬆,當下真是想念家中那輛二十多段變速的公路車,以往騎得那麼順暢有如御風而行,原來不只是因為自己騎術精湛,而是和俗諺「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」的「器」有關! 日月共組的奇湖 日月潭位於中央山脈西麓,湖西側是平地,東側是山地,以不規則菱形的「日潭」與細長弧形的「月潭」共同組成,所以叫「日月潭」;環湖公路名副其實,湖一路都在我的右側相伴。 陽光下的湖面波光閃爍,清澈碧綠,四周群山環抱,山水輝映,兼具帝王的雄偉與后妃的嫵媚,真不愧是臺灣第一大湖泊。 說起日月潭,讓人聯想居住在這裡的原住民──邵族。遊客中心的資訊介紹,傳說在千百年前,邵族獵人因追逐一頭稀有的白鹿,翻越山巒鞍部來到這裡,發現湖潭四周水草豐美,獵物眾多,於是舉族遷居。清朝年間,大批漢人與平埔族群陸續至此開墾,才形成多種族混居。 日本統治臺灣時期,為了興建發電廠,將濁水溪上游溪水引入日月潭,使水位提高,形成如今所見的大湖;臺灣光復後,又陸續沿湖興建或整修玄光寺、玄奘寺、慈恩塔與文武廟等,自然的山光水色加上人文特色,吸引了眾多遊客前來觀光,發展成在國內外皆享有盛名的旅遊勝地。 玄奘寺遙想大師 交替騎車、牽車,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終於抵達面湖居高臨下的「玄奘寺」。 玄奘寺建於1965年,為供奉玄奘大師靈骨舍利,紀念其至西域取經的偉業而建。為什麼玄奘大師的靈骨舍利會出現在這裡呢?原來是中日戰爭時,被日本人於南京掠走,供奉在日本慈恩寺,1955年歸還給臺灣,先供奉於日月潭畔小小的玄光寺,直到玄奘寺落成後才遷迎至此。 玄奘寺建築仿唐式風格,兩樓層分別供奉著玄奘大師的舍利子與釋迦牟尼佛金身法像,供民眾瞻仰。在寺外靠公路旁的大牆面上,還繪有一幅《玄奘大師西域行迹圖》,從長安(今日西安)啟程,將大師西行走過的國家與途徑,標示得一清二楚,這幅圖看去雖簡單、明白,但僅僅是一篇歷史記載而已,觀者若沒讀過玄奘大師的傳記,或若非佛教徒,無論如何,大概都無法真正體會出這幅圖背後隱藏的艱辛,以及深遠的意義吧! 我和家人來過日月潭那麼多次,每回也必到玄奘寺參觀,但以往對玄奘大師的印象,幾乎都不離《西遊記》裡的唐三藏,只不過玄奘大師是真實存在歷史上的人物罷了。直到2002年自己開始學佛,加上去過新疆(昔日西域)、印度(昔日天竺)的經驗,如今再到玄奘寺來,感覺完全不同。玄奘大師不再只是章回小說裡的一個主角,不再只是歷史上的一個人物,而是一個值得每個佛教徒景仰崇拜並奉為典範的佛門大師、一代高僧! 曾在北京書店買到厚厚的《取經之路》,以玄奘大師的《大唐西域記》為藍本,從大師青少年時期的刻苦治學寫起,描繪了西行取經過程,以及歸國後譯經、講經、傳法事蹟,非常詳細地記錄了玄奘大師的一生。 玄奘大師降生於七世紀,唐朝河南人,他冒著違抗皇令、可能被斬首的危險,堅持願心,從長安城出發,西行取經十八年,走過128個國家,從天竺帶回佛經論典657部,返程同樣歷盡艱辛,沿南亞、西亞、西域(今新疆一帶)的路線,翻山越嶺跋涉,走了將近兩年,才終於回到長安城。 這年玄奘大師正好五十歲,籌組譯場,邀請了當時二十多位高僧大德,協助譯經的浩大工程,從此,日以繼夜,譯經不輟,終至積勞成疾,六十九歲時圓寂。一生共譯七十五部經論,1335卷,弘揚印度佛教唯識學說,創立中國法相宗,培養出大批中外佛教學者,為佛教貢獻了畢生精力。 一代大師,一生勤儉刻苦,病重之際還不忘囑咐弟子有關身後事: 一切從簡,以蘆蓆裹屍,葬於山谷幽靜之地,切記要遠離市井之地。 看到這裡,我胸口一陣熱,忍不住掩卷無法自己,何等的毅力與風範啊,真是令我景仰得五體投地。 對著玄奘寺的這幅《玄奘西域遊行圖》,我心想:「若玄奘大師昔日在皇上反對下放棄西行;若在西行取經過程中死亡;若在天竺沒有廣學經論及梵文;若沒有成功取回經書返回大唐;若返回大唐後沒有將經籍譯成漢文……,那麼大乘佛法還會在漢地開花結果嗎?今日我們還會有這麼多佛教經典可以閱讀嗎?」 佛法的醍醐灌頂 黃昏前回到民宿,受到颱風外圍環流影響,開始颳起大風,我安坐窗前,拿出此行帶來的《經王法華經》,作者是越南籍一行禪師,他的文字充滿一股溫柔而堅定的力量,讓人看到佛法的不同面相;著書八十多部都是在教導人們從生活中實踐佛法,是我個人非常喜愛的一位禪師作家。 《法華經》是佛教很重要的一部經典,素以「經中之王」著稱,被尊稱為佛經園地中最美麗的花朵,所以有書評家說一行禪師「把法華經的蓮花瓣,一片片打開了。」 颱風前夕的黃昏,我就坐在大片落地窗前,面對著天際斑斕變化的雲彩,面對著煙波浩瀚的日月潭,沉澱身心翻開書,讀到一行禪師記載在夜裡讀《法華經》的經驗: 夜裡,當我念誦《法華經》時, 經聲震動銀河, 穹蒼之下的地球醒來, 在大地懷裡,百花驟然綻放。 夜裡,當我念誦《法華經》時, 一座寶塔出現,光芒萬丈, 仰望夜空,觸目盡皆菩薩, 而佛陀的手,就在我自己手中。 我不知不覺地讀出聲來,瞬間隨之汗毛直豎,有一股澎湃的氣在體內流竄,我體會到了一行禪師那種心靈的感悟、撼動,這些與玄奘大師六十八歲完成《大般若經》六百卷漢譯時的欣喜若狂,應該如出一轍吧! 回想2002年,我在北投農禪寺第一次參加《梁皇寶懺》法會,一唱誦到「爐香乍爇。法界蒙薰。諸佛海會悉遙聞。隨處結祥雲。」當下心動,涕泗縱橫,之後聽聞佛法、修習佛法,逐步踏進佛法殿堂,無數回體驗到佛法帶來醍醐灌頂的當頭棒喝;帶來身心清涼的透澈明朗。原來,每個佛弟子對佛法的感動都是這麼相近啊! 本文摘錄自《人生雜誌361期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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